E週刊專欄 - 醫生十年之鳥盡弓藏（陳沛然醫生）

原文刊於E週刊專欄

最近有朋友寫了一封電話短訊給我，勸說早日離開醫管局，內容是這樣的：「……飛鳥盡，良弓藏；狡兔死，走狗烹……」

上星期，大女兒在看成語故事書，剛好看到兔死狗烹的故事，她不明白向我求教。在2000多年之前的戰國時代，越王經過忍辱投降、臥薪嘗膽、十年生聚、十年教訓，靠兩個大功臣范蠡和文種，最終打敗了吳國。勝利之後范蠡雖然可以享受榮華富貴，但是他不貪戀，反而隱居田野，並且寫了一封信給文種，勸他也早日離開宮廷，信的內容是這樣的：「……飛鳥盡，良弓藏；狡兔死，走狗烹……」，最後文種被越王賜死。成語是諷刺一些只可共患難，不可同享樂的人，讀小學三年級的女兒說不明白，身為爸爸的我差不多40歲也不明白。

我在2000年畢業就被標籤為「多餘醫生」，當年經濟差，政府收入減少，醫療開支撥款也減，官方開動輿論機器說不需要我，說畢業後不一定可以做醫生，大可以去賣藥。翻查醫管局2000年年報第151頁，只有4222名醫生，反而今天有5900個醫生，卻說人手不足要引入海外醫生，十分諷刺。

2001年，我的同學中有10%找不到工作，有一半以上沒有專科訓練，更有人只拿到一年甚至半年的合約。見工時主管問我：「工作沒有訓練機會，接受嗎？」「就算有訓練都不會是專科訓練，接受嗎？」「就算有機會專科訓練，6年後不會續約，接受嗎？」幾經辛苦才乞求到工作。

2002年，那時人手也是不足，官方為了再慳錢推出「肥雞餐」，送走幾百個醫生護士，留下「多餘醫生」一個人做兩份。2003年沙士降臨，沒有專科訓練的同學，新來新豬肉的被推入沙士病房，戰勝沙士後有些同學意興闌珊、有些不被續約、有些找不到專科訓練位而離開醫管局。2004年，我才知道舊制的師兄人工比我高一倍，但仍然咬緊牙關去完成專科訓練。2009年公務員加薪，幾經辛苦才能爭取醫管局同事跟公務員掛鈎，我們這批新入職的「多餘醫生」除外。2015年3%事件中，官方仍然想脫鈎，有很多朋友對我說，官方根本沒有誠意挽留有經驗的專科醫生，走一個高人工的，補回一個低人工新醫生更具成本效益。

在《2016 年醫生註冊（修訂）條例草案》，立法會參考資料摘要引言中，清楚點出修訂目的是便利非本地培訓醫生（特別是專科醫生）到港執業，並再一次開動輿論機器抹黑醫生。我曾經親耳聽到，希望吸引港人子女40多歲非本地培訓的醫生回港執業，我當場駁斥說，我和我的同學師兄妹也是40多歲有經驗的本地培訓專科醫生，為何要鳥盡弓藏，兔死狗烹？